＊CWT62刊物公開
＊5/5 研赤快樂!!
2011.秋
當孤爪研磨從手中遊戲機的畫面中抬起頭，比視覺更快傳入腦中的是刺耳的緊急煞車聲音，接著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在馬路正中央奪去四周所有人視線的對象，好像是自己認識的人。
「……赤葦？」
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差一點就要順從自己逃跑的本能，然而下一刻，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說實話心裡是拒絕的。
在赤葦京治走回馬路這頭的人行道上，並且放跑手中的黑貓的這段時間裡，孤爪早就在心裡已經開溜了八百回。
騷動的餘韻還未消散，附近的人還有一大部分正往這個方向看，他一點都不想成為眾人視線的聚集點。
但是赤葦好像對此並不感到有什麼不適，他早在起身的時候就對周遭的人點頭致意，不清楚是要表達感謝大家的關心或是為這場騷動致歉。
「孤爪。」赤葦抬起手擺了擺權作招呼，靠的近些了孤爪才發現對方淺灰色的制服外套上沾了幾根黑色的貓毛。
「也太危險了吧。」他瞇起眼，對於對方剛才的行為作出評價。
赤葦聳聳肩，「我衝過去之前有先請司機停車。」
「眼神示意？」
「眼神示意。」
「太危險了吧。」孤爪忍不住又說了一次。
「你怎麼在這裡？」赤葦無視他的吐槽，問了明顯是在轉移話題的問題。
孤爪面無表情的盯著他表達無聲的譴責，感覺沒有得到反應的希望後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在想要去圖書館還是家庭餐廳看個書。」
「我也正打算要去。」赤葦答道，「要一起嗎？」
「你怎麼沒跟木兔學長在一起？」孤爪研磨咬著吸管，玻璃杯中的冰塊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赤葦從他的數學題目中抬起頭，「因為期末考。」
「嗯？」
「社團活動暫停了。」
「噢……」這樣一講好像理所當然，畢竟自己的社團活動也暫停了。一時之間對於自己怎麼會問出這種笨問題反倒讓孤爪又多思索了幾秒，他看著面前正安靜的振筆疾書的人，那當然是因為在自己的印象中這兩個人總是黏在一起的關係吧？
所以不自覺的就認為即使是在社團活動以外的時間，這兩隻貓頭鷹也是形影不離的待在一塊。
他們鮮少在與排球無關的事情上打照面，但話又說回來，排球在他們十六年的人生中，再怎麼樣也占了好大一部份的時間，所以一不小心就認為自己對這位舉球員同伴了解透徹也不能說是他的錯吧。
這位一向安靜卻又存在感強烈的同齡人，這個他似乎可以理解卻又難以全然看透的對手，此刻正在以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姿態待在面前。
從未見過，但是莫名的好像該是能夠想像出來的。
他想起上一次的合宿，在他洗完澡從浴場往寢室走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赤葦從宿舍門外走了進來，深藍色的T恤上能看出汗水乾涸的痕跡。
距離解散已經又過了幾個小時了吧，從自己又一次成功的擺脫阿黑的勸誘，好不容易從那群熱血過頭的傢伙之中脫身之後開始算起的話。
赤葦京治一如既往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孤爪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累。一個不注意嘴上的速度便快於大腦，他開口問道：「你們從那之後一直打到現在嗎？」
或許因為自己總是被兒時玩伴抓著跑來跑去，而黑尾又總喜歡去找同為二年級主力的木兔挑釁，所以兩人除去在比賽場上也打了不少照面，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已經被他歸類在「認識」的範圍內。
「沒有，剛吃完晚餐了。」被叫住的赤葦看起來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什麼，而是普通的照實回答。
「是喔。」孤爪回道，赤葦點點頭就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但他想當時的自己，應該是非常無法理解這個舉止十分穩重，也看上去並沒有對排球著迷成癡的人，究竟為何能在已經激烈運動了一整天之後，仍然待在球場上進行可說是無盡無止的自主練習。
即使是現在也還沒辦法完全理解。孤爪並不討厭排球，但是要他像是窩在房裡打遊戲時那樣對排球沉迷至此，他肯定自己是不可能辦到。在他看來，赤葦理應要和他是同類人，或許赤葦確實是個更認真於參加社團活動的人，但孤爪始終無法將他與那群運動笨蛋歸類在相同分類。
「你不讀書嗎？」應該不算是運動笨蛋的那個人問道。
孤爪看著他，又看了看從剛剛到現在還沒背完一頁的單字本，決定睜眼說瞎話：「我在讀。」
赤葦好像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作罷。臉上的表情倒是沒什麼改變，但是孤爪覺得有點心虛。
於是他決定去再去倒杯飲料。
「要順便嗎？」他看了一眼赤葦的杯子，大概還剩下三分之一杯左右。
「不用，我還沒喝完。」
「要不要乾脆現在喝掉？一起倒比較方便。」
「那等我一下，一起去吧。」赤葦站了起來，一邊伸出手想要拿杯子，結果似乎是撞到桌角，玻璃杯下方凝結的水漬也成功的減少了它和桌子的摩擦力，最後翻倒在桌上。
孤爪下意識的想去抓，想當然爾也只是無用功。
於是橘黃色的液體便沿著桌面蔓延，最終也只來的及在筆記本被全部浸溼之前把它撈了起來，姑且阻止了傷害繼續蔓延。這還得歸功於原來杯中的飲料就剩的不多。
他接過赤葦遞來的兩張衛生紙，墊在本子上壓了壓，在進行著動作的同時他發現對方肉眼可見的慌張了起來。
很細微的表情波動，但是對於擅觀察人的孤爪來說足夠了。
擦著桌子的手也有點僵硬，他還以為赤葦是一個遇到突發狀況也能冷靜處理的人，這樣看起來或許並不是如此。
雖然說他有想到是不是該再多說兩句寬慰對方，但是赤葦動搖的樣子實在太有意思──這樣說好像有點失禮，總之就是與平常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完全大相逕庭。
所以他也只是默默的嘗試吸乾筆記紙上的液體，然後小心翼翼的拉開沾黏在一起的書頁並用衛生紙將它們分隔開來。
雖然課本裡也有明天英文考試會考的單字，但是既然都已經整理近筆記本了，他就沒有把課本帶回家。所以如果回家之後單字本不能用了那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困擾。
一直到兩人結完帳走出店門口時，赤葦看起來還是相當介意。不如說在那之後就連本來全神貫注的準備著考試的赤葦也沒辦法專注在課本上的樣子，所以兩個人才決定早早解散回家。
「今天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啦。回家吹一吹就好。明天考試加油。」孤爪做出加油的手勢。
開玩笑的態度似乎讓赤葦放鬆了一點，「孤爪才是，背單字要默寫一下才不容易忘記吧。」
「我一向都是只靠腦子記的。」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故作嚴肅的神情讓赤葦忍不住嘴角上揚。
好像是覺得這樣笑出來有點不合時宜，他隨即抿起雙唇收起了笑容，「那就下次練習賽再見了。」
孤爪揮了揮手目送赤葦朝反方向走去，他回憶著剛才以赤葦來說可以算是劇烈的表情變化，以及某次恰巧兩人都被派上場時的練習賽，球網另一端的他嚴肅專注的神情。
這個人，可能比想像中還要有趣很多？
2012.夏
那是高二的夏天。
終結合宿最後一場比賽的哨音響起，教練們宣布待會即將進行的烤肉派對時，饒是赤葦也不由得感到興奮了起來。
在合宿期間變得更加熟悉的各校隊員三三兩兩的混在一起聊天，赤葦邊吃邊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吃到一個段落後看見擺脫主將們糾纏的孤爪研磨坐在階梯上拿著遊戲機在玩。
他在他旁邊坐下，「你怎麼不吃了？」
「難道赤葦你還能繼續吃？」似乎是剛結束了一個關卡，孤爪將遊戲機的螢幕關起，把它放在自己腿上。
「我已經夠了。」一面這麼說道，赤葦帶著點捉弄的意圖又補上一句：「不過孤爪確實吃太少了。」
「別這樣，起雞皮疙瘩。」孤爪抱住自己的雙臂，「嘮叨的有阿黑一個就夠了。」
「哈哈。」赤葦笑出聲，不以為意的迴避了他的瞪視。然後兩人一起看著遠處正結夥作亂的木兔和黑尾。
孤爪嘆了口氣，看起來正在努力不讓那邊再次注意到自己，「總是陪木兔學長鬧很累吧？」
「不會，大部分的時候都蠻開心的。」赤葦真心誠意的說，雖然木兔學長常常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有時候確實讓他困擾，但是也讓他有很多只有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遭遇，何況像他那樣讓人憧憬的人，在其他地方有些小缺陷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真的假的……」孤爪一臉受到背叛的表情，看來是無法想像他所述說的狀況。
「而且也很難找到像木兔學長那麼熱愛排球的人了。」赤葦說，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不過現在這裡好像到處都是排球笨蛋吧。」
「赤葦明明也很沉迷排球。」
「沉迷嗎？」聽到這樣的評論赤葦有些意外，如果要說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排球當之無愧。但是要說喜歡到沉迷的地步，他倒是認為自己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
孤爪在說他沉迷排球時聽上去像是把自己歸類在另一種人裡面。在這樣的孤爪看來，自己和其他人一樣是著迷於排球的嗎。
明明看起來總是興致缺缺，但是卻會在一次成功的攻擊之後，隔著球網對自己露出得意的笑。
赤葦想，要是讓孤爪在遊戲機和排球之間選一個，他大概豪不猶豫的會選擇遊戲。每次休息時間都看他躲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打開遊戲機，但終究他也並沒有放棄排球。
要說的話應該還是喜歡的吧？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沒有什麼排球以外的興趣，就連排球，也不是因為真的喜歡到不可或缺才持續進行的。
在一年級時，跟上學長的步調就讓他幾乎拚盡全力，無暇去思考更多的事。
他一直以來都不排斥練球，但更多的是把它當成一種必須要履行的責任，就像是每天回家完成作業，大小考試前認真準備一樣。既然選擇了排球作為社團活動，那麼按部就班的達成每一項目標當然是自己該要去落實的。
弄清了想不通的數學題會讓人得到成就感，而在練習賽中組織一次成功的進攻同樣也會。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帶著類似的心情去面對它們。
「如果是我的話，才不想要把可以回家休息的時間通通都拿來練習排球。社團活動的時間就已經夠了。」孤爪的食指似乎是無意識的輕敲著遊戲機，「這裡的人每個每個都一副死心塌地要和排球談戀愛的樣子，也太喜歡排球了吧？赤葦也是，每天都自主練習到那麼晚，如果不是沉迷排球的話，難道你是在跟木兔學長交往嗎！」
「沒有啊，就只是在練球而已。」赤葦沉思著，不禁覺得孤爪說的，和排球談戀愛這個說法好像有點道理，確實平時三天兩頭就嚷嚷著要自己陪他練球的木兔，即使有心儀於他的女性向他告白，他也會選擇繼續練球的吧？這麼一說似乎也就與在和排球交往差不多了。
心裡莫名浮現木兔和一個看不清臉的女性，以及一顆排球正三方對峙著的荒謬畫面。赤葦搖搖頭甩開腦海裡的奇怪妄想。
「我不是真的在問你。」孤爪又補上一句，「就算有我也沒興趣好嗎！」
「我倒是蠻好奇的木兔學長會交到什麼樣的女朋友。」
「我完全無法想像木兔學長和誰去約會交往的樣子。」孤爪皺起眉頭，看起來一臉有千萬句吐槽想一吐為快，「如果有的話，那不就是赤葦了嗎？你們兩個總是黏在一起耶。」
「孤爪是會想跟明星交往的類型啊。」
「我才不是。」
「我想我應該也不是吧。」
「赤葦原來把木兔學長當明星喔。」
「木兔學長就是啊，明星。雖然是有點麻煩的那種。但是人本來就是會有一些小缺點的吧。」
在旁人的角度大概不會特別感覺到吧，畢竟木兔學長平常實在是太沒有明星風範，也缺乏那種能讓人在各方面都毫無顧忌全心信賴的領袖氣質。赤葦想，不過只要看過他發光的時刻，應該所有人都會懂的。
孤爪沉默了幾秒，而後才又再度開口。
赤葦本以為這個話題還會繼續下去，但是孤爪只是朝著某個方向點了點頭，「你家明星在叫你過去喔。」
順著方向看過去，赤葦才發現木兔和黑尾正在大動作的朝他們這裡揮著手，黑尾手上還拿著一顆排球。
「我想他們是在叫我們兩個。」他和兩位學長隔空比手劃腳了一陣，黑尾好像是要他把研磨一起帶去的樣子。
「我覺得沒有。」孤爪滿臉嫌棄，「開玩笑的吧，剛吃飽就要去打球喔？」
「你不一起嗎？他們應該只是覺得吃完飯消耗一下熱量吧，我想應該不會打得太激烈。更何況合宿今天就結束，也沒剩多少時間大家就要解散了。」
「準確來說是到剛剛就結束了吧。」孤爪說，「那赤葦你加油，我要先溜了。」
說完他就飛也似的朝著那兩人的視線死角離開，赤葦本想叫住他，但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非得這麼做不可的理由。
「研磨呢？」兩人走過來之後，黑尾問道。
「他應該是不想吃飽就運動吧。」
「他又沒有吃多少。而且我們也沒有要運動，誰會剛吃飽就打球啊。只是想把剛才在外面撿到的這顆球放回體育館而已。」
「但是帶著球進去體育館就會想要打的吧？」
「你們家王牌可能會啦，但我才不是那麼誇張的運動笨蛋好嗎。」
「這樣講也太過分了吧！」
「不是在說你笨啦。但你難道覺得自己很聰明嗎？」
「黑尾你這傢伙！」
「好啦好啦，喜歡排球又不是什麼壞事。那我們就進去了哦？赤葦你要一起嗎？」
「沒關係，你們去好了。既然只是要去放球的話。」
「所以要打球的話你就會跟過來嗎？你們還真是一個樣欸。」說罷黑尾就把木兔拖著帶走了，木兔還在那兒嚷嚷著赤葦不要難過，我們晚上回學校還可以在繼續練習。
對於黑尾的評論他不置可否，但或許是才剛討論過這個話題的原因，聽起來未免有些引人深思。
說不定自己其實是有點喜歡排球的吧。雖然排球對自己而言並沒有那麼不可或缺，大考時也不會像木兔學長那樣三天不碰球就渾身不得勁。
雖然他並不像學長，像某些全心熱愛著排球的人那樣，用充滿熱情的方式去擁抱這項──用月島的話來說──「只是個社團活動」的運動。
人總是旁觀者清，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反而容易看不明白了。所以說對於自己，孤爪說的或許是正確的。
也或許這其實不是一個需要去定義與解答的問題，即使他並不像其他人帶著幾乎有點過剩的熱情去熱愛這項運動，他自知自己絕不是帶著半吊子的心情在練球，而排球的意義似乎也遠大於區區社團活動。這樣應該足夠成為理由了吧。
也讓他不禁好奇了起來，能夠肯定的說出自己非常沉迷於排球的孤爪，究竟是帶著什麼心情在打排球的。似乎和自己一樣以相對冷靜的目光在面對這項社團活動的孤爪，在思考相同問題的時候，會給出怎麼樣的回答？
無論如何，他們應該都和其他人一樣，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喜歡這項運動吧。
2019.冬
一陣寒風從身後吹來，孤爪研磨把脖頸又往圍巾裡縮得更緊了一些，口袋裡的暖暖包好像已經有點不太熱了，不過已經快要走到室內所以他打算就先這麼湊合著用。
星期五的夜晚，鬧區的街邊不乏打算徹夜狂歡的人們，但他一點都不想在這麼低溫的室外多作停留，於是一邊感嘆這些與自己在不同世界的人的精力旺盛，一邊快步的向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從大學開始的諸多事業即使在畢業後仍然持續著，總體來說他還是挺滿意現在的生活，唯一的缺點或許是他的空閒似乎比起高中每天練球的日子還要少了些，連遊玩自己感興趣的電動的時間都需要事前悉心規畫。
今天的商談稍微拖延了一些時間才結束，晚上的直播大概得取消了吧。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在心裡想著。
轉紅的交通號誌讓他在馬路邊停下腳步，孤爪掏出手機開始編輯起了直播取消的告知訊息，身後的霓虹燈打在螢幕上晃得他頭昏，三三兩兩的人群嬉鬧著的聲音不絕於耳。他索性把手機收回口袋裡，主要幹道旁的紅燈時間又特別久，他便百般聊賴的四處張望起來。
雖然可以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尋歡作樂的方式，這些年來自己也接觸了很多過著各式不同生活的人，但總歸還是會覺得非我族類不是必要就少招惹的好，道不同不相為謀，非必要的話隨便踏出舒適圈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在心中作出這樣的感想後，他正想收回視線踏上斑馬線，但眼角餘光瞄到的熟悉身影讓他停了下來。
應該是吧？他不太確定，畢竟兩人已經多年沒見。但他還是收回腳步，轉頭過去往那個方向又看了一眼。
赤葦京治確實在那裡。他站在牆邊，安靜的在手裡的記事本上寫著些什麼。時不時又抬起頭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
老實說孤爪沒想到他能看見有人在融入環境的同時，卻又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但是當他發現那是赤葦的同時，卻又覺得好像理所當然。
高中時的體育館向來與安靜沾不上邊，手與球、球和地面的撞擊聲，還有精力旺盛的少年們的吆喝聲，整個空間充斥著熱氣蒸騰的聲量。
但赤葦京治向來是安靜的。這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感覺，打排球理所當然不可能不發出聲音，在精彩的一球過後隊伍的歡呼也不會置身事外。但是他確實是安靜的。
安靜的情緒激動，安靜的進行激烈的運動，但卻又存在感強烈。
至少在孤爪看來是如此。
但無論如何赤葦也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吧？孤爪想像了一下派對咖風格的赤葦，這人設崩壞也未免太過嚴重。
好奇心驅使他朝著赤葦走了過去。
赤葦也看見了他，稍微愣了幾秒後向他點頭招呼。
「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等人。」看見孤爪走到自己身邊站定，赤葦也就把手上的記事本收進口袋裡放好。
等誰？反倒被加深的疑惑誘得孤爪差點脫口而出，週五的夜晚，在這麼冷的天，在這個與赤葦風格迥異的場所，等待著的某個人。
該不會是被騙了吧？被威脅？
被自己太過跨張的腦補止住了將要出口的疑問，但他馬上就否決了這個猜想。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赤葦也是個成熟的大人了，真的遇到那種事應該也知道要尋求幫助吧。
仔細想想赤葦可能是一個意外單純的人，訂定了目標便會貫徹執行，即使遲疑猶豫也不會輕易放棄。又是那種為人犧牲奉獻的性格，如果談戀愛了不管是多不合理的要求應該也會盡心盡力的去達成吧。
談戀愛。
在這個念頭浮現的一瞬間孤爪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乍看之下好像比起人生安全遭受威脅要好，但是綜合現在兩人所在的場所來看，光是對方對於這段感情是否與他同等認真就有待商榷，更何況在這種氣溫下把戀人丟在路邊等上這麼久──雖然他才剛來到這兒，但是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赤葦已經在這兒等了好一陣子──更加降低了孤爪對於赤葦正等待著的對象的好感。
不過，當年自己被找去組隊打電競比賽的時候黑尾也很誇張的再三確認他是不是被人給坑了，真的是差點要被煩死。所以他也不想讓自己造成那樣的困擾，至少不能做的那麼明顯，應該要稍微隱諱的試探，而不是一開口就直搗核心才對。
「你不冷嗎？」他問，在心裡腹誹這種像是超失敗搭訕開場白一樣的問句。
「還可以，這邊沒什麼風。」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赤葦接著就打了個噴嚏。孤爪挑眉看他，他這才改口：「好吧，確實有一點。」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雪。」
赤葦跟著抬頭看向天空，「應該還不到那種程度。」
「赤葦還要在這裡等很久嗎？不能改天再約嗎，今天這麼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著他搓了搓手，似乎即使隔著手套還是不敵寒冷的空氣。孤爪這
才想起在口袋裡還握在手中的，剩下最後一點餘溫的暖暖包，他於是打開背包，拿出了未拆封的新品遞了出去，也順便給自己也拆了一包。
赤葦頓了一下，但可能真的是太冷，還是伸手接下了，「謝謝。孤爪呢，怎麼會在這裡，等一下還有事嗎？」
「本來有，但是取消了。」話說出口他發現自己剛才編輯到一半的推文好像還沒有發出去，連忙拿出手機，打了幾個字後按下發送鍵，「只是路過而已，要去地鐵站。」
「那你不快去嗎？我想我等的人應該馬上就要出來了。」赤葦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連自己也不是很確定這件事。
在兩人還有互相見面的最後那段時間中，孤爪和赤葦的交集其實並不算太多。黑尾離開學校之後就沒人會拖著他離開舒適的無人角落，同隊的夥伴們也早已習慣他就是一個只在必要的時候才會提起幹勁的性子，雖說偶爾山本還是會在受不了時唸叨兩句但是總歸是殺傷力不強，沒有辦法撼動他堅定的意志──在與鬥志相反的道路之上。
與赤葦的交流也急遽縮減到幾乎只剩下在球網兩端的互相對峙，還有在中場休息時，一邊吸著水壺裡的水一邊遠遠看著被隊員們簇擁著的梟谷隊長。
也有可能現在的赤葦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
「赤葦真的很喜歡，是嗎？」
「雖然跟一開始想像的不一樣，不過也還挺不錯的。」赤葦答道，然後似乎是看見了他要找的人，「失陪一下。」
孤爪待在原地，遠遠看著赤葦快步走向的人，不知為何幾乎完全符合孤爪對於會在此處出現的人的印象，總之就是一個看起來和赤葦很不搭的類型。
赤葦似乎正在和對方爭論著什麼，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是動作卻顯得有些急，最後對方無奈的攤了攤手像是妥協一樣。而後赤葦又走回孤爪這裡，「那我先離開了，之後有機會再聯絡。」
「等等。」孤爪向前踏出一步想攔住他，卻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我還有事想跟你說。」
赤葦看著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個人，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做出了判斷，「那我回家之後聯繫你，孤爪的聯絡方式跟之前一樣嗎？」
「……一樣的。」
「好的，那晚點再聊。」赤葦朝他點點頭，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2021.春
交往後不論再怎麼忙碌，他們基本上會盡量每週見一次面。通常是在週五，但兩人在做的都不算是能夠規律的朝九晚五的那種工作，所以因應實際狀況而不得不臨時做出調整的情況可說是所在多有。
赤葦京治把身上的風衣往門邊的衣架上一掛，走進租屋處後就將自己放入沙發靠右的位置裡。打開手機，螢幕上的畫面停留在通訊軟體上陳述著有突發的行程變更，所以希望延後兩人見面時間的訊息。
這對他而言並不算是輕鬆的一天，但姑且是靠著對於晚上的期待熬了下來。此刻突然落入這個情況，他不由得感到不知所措了起來。
其實以前他不曾預期過自己竟是會如此沉浸在戀愛中的人，當然他沒有打算孤獨終老，但也很難想像自己因為戀愛這樣簡單的理由而使生活捲額外的波動。
也因此此時期待落空的失落感讓他有點不知如何是好。明明類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有時也會因為自己臨時的加班推遲或者取消約會。即使他一向是個按照計劃行動的人，但是他理應要能夠處理這一點小小的意外事故。但他今天似乎並沒有準備額外的精力來應付這份空虛。
這理當不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才對。
想不通的事情實在太多，赤葦癱在沙發上閉起眼放棄繼續思考。
掛在牆上的時鐘敲出了報時的聲響，他記起現在已是孤爪開始直播的時間，於是反正也想不到要做什麼的他便打開手機，點進頻道看了起來。
因為赤葦並不常玩遊戲，所以螢幕上那些絢麗的遊戲畫面他也看得並不是很能理解箇中奧妙。畫面右下角的孤爪說起話來還是與平時一樣，慢悠悠的。雖然整體給人的感覺還是那麼的隨興慵懶，但是注視著電腦螢幕的神情專注而認真。
像是當年在球網對面所見到的他一樣。赤葦心想。
孤爪結束了一場遊戲，似乎是趁著系統運行的間隙，他開始回復直播聊天室裡觀眾的留言。
「今天為什麼突然直播？是因為一些大人的原因啦wwww之前不是有試玩這個遊戲給大家看過嗎，這個週末會有相關的活動喔！詳細的資訊會放在影片下方資訊欄有興趣的人記得參考一下。」
看著只佔了小小一部份的畫面的臉龐，赤葦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為了今天這股煩悶的心情找到具體的稱呼了。
自己大概只是想念他了吧。
鬼使神差的，他在留言欄輸入了問題，送出。
『請問今天預計會直播到什麼時候？』
「今天會播到什麼時候？因為是突發所以大概再打兩三場左右吧。啊、開始了。」
說罷，他又把專注力放回遊戲上，暫緩了與觀眾的對話，開始說起了赤葦聽不太懂的遊戲術語。
赤葦看著聊天室，剛才發出的留言仍耀武揚威的彰顯著存在感，好在不停更新的訊息很快就把它刷到畫面之外。
他告訴自己不要過於緊張，這是他閒暇時拿來看影片的帳號，為了不和工作用的資料弄混，帳號名稱也是當時隨手瞎寫上的，應該不至於能看出使用者的身分才對。
『了解，感謝您的回覆，會繼續支持您的。』
他顫抖著手又送出了一則留言，心裡充滿像是小孩子偷偷做壞事時會有的罪惡感。
他和孤爪，最早是對手，但又像是夥伴一樣，也很難說在高中最後的那段時間內心裡沒有生出一點惺惺相惜的想法來。直到長大後又重新遇見彼此，不知為何交流漸漸便多了起來。
再到後來兩人開始交往，雖說一貫輕鬆愜意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麼不好的，但是像這樣新奇的互動對於赤葦來說還是第一次。
所以他便無可自拔的沉迷其中了。
一開始是像那天一樣，當本來有約而孤爪無法前來的時候，會點開孤爪的直播看，偶爾也留點言，如果被回覆了就覺得是他真的在和自己對話一樣。後來當自己需要加班、或甚至只是單純的兩人沒有碰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會打開過往的影片，即使只是聽著那些他不很了解的遊戲解說也覺得像是兩人處在一起。
簡單來說就是當戀人不在身邊的時候，找到了一個能夠成為心靈依靠的對象。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兩個對象是同一個人。
說實話這可能也不算是個問題，但赤葦一向很遵守跟身分有關的禮儀，或許是源自於在學時出身於運動社團的原因，當然現在在職場與同事和漫畫家老師們互動更加深了這樣的行事作風。
赤葦痛苦的回憶起高中時與孤爪的對話，不得不承認了，自己才是那個是想和明星談戀愛的人。
雖然在正常情況下，好像應該要事先成為粉絲才開始想成為戀人。但是粉絲和戀人的心態互相拉扯的狀況應該不會相差多少吧？
不管他多麼努力的說服自己，螢幕上的孤爪和與自己交往的那個人是不同的存在，但再怎麼說那也就只是自欺欺人罷了。畢竟他們確實就是同一個人，即使在經營著自己的事業的孤爪多了那麼一絲現實中不可見的光鮮亮麗的氣息。
他感覺自己就像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嘗試了自己不應該知曉的體驗，一邊看著網路世界裡自信可靠的孤爪，一邊享受著只有他能看見的、那位像貓一樣懶散黏人的戀人。所以在以粉絲的身分和直播主KODZUKEN互動的他，即使知道這些只是無謂的擔憂，仍然有種自己對孤爪隱瞞了重大秘密的罪惡感。
本來這樣的糾結應該要讓他更小心行事的，但現實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再嚴密的攔網也總會在某些時刻讓對手找到可趁之機。
在他們同居後的某一天，當赤葦正坐在客廳桌前趕著隔天要使用的資料，本來在沙發上安靜的打著遊戲的孤爪忽然出聲，「我可以借一下手機嗎？」
從電腦螢幕上移開視線，赤葦確認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機放在桌子的另一端，「可以，在你那邊的桌上。」
然後他也沒再多管，回過頭便繼續埋首於工作之中。
孤爪的手機鈴聲響起，赤葦瞄了一眼，看見他將手伸進沙發椅墊的縫隙把自己的手機撈了出來，而後把手機遞還給他，「來，還你……咦？」
代表疑惑的單音在赤葦還未解明狀況之前，就讓他下意識的心裡警鈴大作，他快速的回想自己在開始工作以前拿著手機看了什麼、到底是看見了什麼能讓孤爪感到意外的畫面、有什麼是存在在自己手機裡頭而孤爪不知道的……
啊。
手機螢幕上赫然出現的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影音網站YouTube的APP介面，他快速的瀏覽了一下首頁的推薦影片，並沒有出現孤爪頻道的影片。
但是就這樣放下心還太早，如果只是單純的發現他剛才曾拿手機來看影片，本來兩個人處在一起的時候孤爪也有看過他使用手機觀賞影片，所以這並不是什麼會令人意外的發現。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試圖分析眼下究竟是什麼狀況。顯然孤爪只是想將手機復原到他借用前的狀態，所以單純的把方才打開手機時正在運行的軟體再次打開而已。那麼究竟是被看見了什麼。
而孤爪解答了他的疑惑，他伸出手指點開了右上角導引至個人介面的帳號頭像圖示，「原來這個人是赤葦嗎？」
他無比希望回到當時創建帳號時，阻止那個在個人照片欄位上隨手上傳了一張手機內建圖片的自己，留著空白不就好了嗎？
「我就覺得這個人講話的語氣好像赤葦。」孤爪趴在床上滑著手機，秀出過去的某一段影片下方赤葦寫下的留言。
「……有那麼明顯嗎？」
「也沒有啦，只是覺得我的觀眾原來也有這種類型的人啊。因為赤葦對遊戲基本上沒興趣的吧。」
赤葦舉起手遮住眼睛逃避現實，「我根本沒有那麼常留言吧。」
「因為很像赤葦嘛，所以多看到幾次就留下印象了。」孤爪爬起來在他面前坐好，然後抓住他的手向兩邊拉開，露出像貓一樣狡黠的笑，「不是說會一直支持我嗎？」
「我沒有，對不起我錯了。」赤葦試圖掙開對方的掌握，反而被更用力的緊緊抓著。
「真的嗎？我好難過。」
「我不是……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沒關係啦，即使你真的變成我的粉絲也不是什麼壞事啊，反正也不是假裝成粉絲的黑粉
嘛。」大概是看出赤葦的羞恥程度已經瀕臨破表，研磨終於放過了這個難得可以捉弄對方的機會。
「但是……」
「你再這樣的話我可要拿出殺手鐧了哦，你忍心這樣讓我痛苦的面對黑歷史嗎？」孤爪摀住自己心臟的位置作痛苦狀。
赤葦知道孤爪在說什麼，就是在他大學畢業並成功就職之後，再次與孤爪重逢那天的事。
那天的氣溫偏低，即使是他這個並不特別怕冷的人也覺得身上的衣物有些少了。而由於是新人的緣故，在被託付了大家都不想要肩負的工作時也沒什麼拒絕的底氣。
所以那天他只是為了取回出版社需要的稿件，而前往據說能夠找到該漫畫家的場所碰碰運氣而已，會在等待時遇見孤爪純屬偶然。
而在那之後即使已經將老師送回家，並且花了兩個小時監督對方完成該要上交的稿件，但一直到從出版社回到自己家裡為止，孤爪所說的要事都還讓他十分在意。怎知一通電話打了過去也沒有得知什麼重大消息，兩人只是又花了一段時間閒聊雙方的近況。有關於孤爪的消息他倒是略知一二，不過在聊到有關自己的職業時孤爪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便牛頭不對馬嘴的邀請他外出吃飯說要權作賠罪。
「跟我當時的羞恥感比起來赤葦跟本不算什麼啦！」
「不、那也只是因為我沒講清楚。」
「但是搞錯就是搞錯了，那麼久沒聯絡的人擅自誤會你們的關係還擅自擔心什麼的，過這麼久了我現在想起來知道真相那一刻的心情還是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但是就算是工作在那麼冷的天氣把赤葦一個人丟在外面那麼久也太過分了，就是因為那樣我才會一時衝動……！不如說因為工作比因為是恐怖情人還要更過分，那早就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吧。」
看著已經開始語無倫次的為自己當初的行為辯解的、他真正的戀人，赤葦終於放下心裡的糾結，忍不住笑出聲。
「終於笑了嗎？可惡，非要我做這種事情。」孤爪把他壓倒在床上，報復性的捏住了赤葦的雙頰。
「嗯，我很感謝孤爪喔。」
赤葦於是伸出手，抱住了此刻就近在咫尺的愛人。
2022.冬
孤爪研磨關掉攝影鏡頭，向後靠在電腦椅的椅背上伸了個懶腰。
連續維持固定的姿勢讓他的脖頸有些僵硬，而室內不流通的空氣也讓他覺得有點悶。於是他站起來，打開了通往後院那側的窗戶，冷空氣灌入房內讓他感覺腦袋的倦意被帶走了大半，而窗外隱隱約約能夠聞到鄰居家正在準備晚飯的香氣。
離晚餐時間還有一小段時間，但是隨便解決的午飯讓他開始覺得胃裡有點空，他走回電腦前確認方才的直播影片有確實的上傳，然後按下開關把螢幕關上。
天已經黑了，走出房門後孤爪發現走廊沒有開燈，興許是家裡的另一個人和自己一樣，從天色還亮著的時候就待在原處沒有動過。
向走廊的另一頭走去，果然看見坐在客廳日光燈下的那個身影，赤葦京治背靠著扶手窩在沙發上，正快速的用置於腿上的電腦打著字，桌上則是散落著文具和紙本資料。
雖然看不見表情，但大概是皺著眉頭的吧，這個人專注在某件事情上的時候總是那個樣子，最初有幾次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件而緊張得很。時至今日孤爪已經知道，那就單純只是個改不掉的壞習慣，就像自己即使長到了這個年紀還是沒辦法拒絕熬夜打遊戲的誘惑一樣。當然赤葦在的時候會半強迫的協助自己戒除誘惑，前提是他沒有在熬夜加班的話。
孤爪覺得在這方面他們兩個根本半斤八兩。
他先輕咳了一聲以免戀人沒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他身後，赤葦停下了敲打著鍵盤的動作，仰起頭看向他。
孤爪彎下腰，捏住兩側的鏡腳，輕輕的把赤葦的眼鏡抬起來放到桌上。然後戳了戳他的額頭，說：「又皺眉頭了。」
赤葦抬起手覆住了自己的眉心，於是孤爪最後一次伸出的手指便點到了他的手背上。
「我沒發現。」赤葦說，似乎是在努力在回憶剛才到底有沒有對自個兒的眉間用力，一不小心兩人話中的那幾道皺紋又再次浮現。
「我知道。」決定不再追著講這件事的孤爪選擇帶過這個話題。
「你結束了？」赤葦問。
「對。」孤爪點點頭，「京治呢？還沒忙完？」
「沒有。不是什麼緊急的事。」赤葦盤腿坐了起來，闔上他的筆記型電腦放到沙發的另一側，而後一把抓起桌上凌亂的紙張，將它們整齊的理成一疊在闔起的電腦上放好。
嗯了一聲表示聽見，孤爪從後面伸出雙手環抱住赤葦，然後把頭靠在他肩上蹭了兩下，「我餓了。」
赤葦把手扶在他的前臂上向後靠了靠，「我現在去做？」
「怎麼這麼好。」
「畢竟今天本來就是輪到我。你想吃什麼？還是要叫外送？」
「嗯……我們出去吃好了。」
「我還以為你要去吃什麼特別的。」赤葦一邊往醬碟裡倒醬油，一邊拿筷子攪散裡頭的芥末。
「不喜歡？」
「喜歡。只是覺得這麼冷的天應該不會想出門。」
「老實說我走出門三分鐘就後悔了。」孤爪說，快速的伸手的從旋轉軌道上拿了一盤壽司。
進入店裡坐了一會兒身體總算是暖了起來，他於是拉鬆了頸子上的圍巾，而後乾脆把它整條扯了下來。
赤葦偏頭看了他一眼，也跟著把袖口捲了上去，接著喝了一口熱茶，想到什麼似的又看著孤爪笑了起來。
孤爪實在是想不出來解個圍巾有什麼好笑，於是開口問道：「怎麼了？」
「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了。」赤葦抿了抿唇止住笑意，眼神往孤爪的茶杯上飄，「以前在家庭餐廳，打翻飲料的事。」
「那種事不用記得也沒關係啦，對你來說又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事。」
「但是孤爪你也記得。」
孤爪挑眉：「孤爪？」
「……研磨。」
「嗯。」孤爪答道：「那不一樣。畢竟超驚慌的京治那天可是第一次看見……重點是在那之後我可是繼續用了半年哦？上面有柳橙汁的顏色的筆記本。」
「為什麼不換一本？」赤葦看起來像是思考過後才決定無視他口中說出的第一個理由。
「很麻煩，那時候才用了幾次，反正都已經花力氣吹乾了，姑且也還是可以用。原本上面的筆記也不想重寫。」
「好吧，很像你會做的事。」
「如果是京治肯定會整本重抄的吧。」
「可能會吧？如果用的不多的話。」
「我就知道。」孤爪露出像是勝利一樣的笑容，然後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蠢。他盯著轉盤看了一陣子，遲遲沒等來自己想吃的口味，索性便拿起了點餐平板開始尋找。
坐在對面的赤葦看著他一頁頁瀏覽菜單，在看到目標餐點時，兩人的手指不約而同的觸碰了螢幕的同一位置。
「我也猜對了。」赤葦微笑。
走出店門口後，孤爪再度受到了冷風的洗禮。
一心只想趕快回家的他馬上朝著回家的方向走，但是赤葦好像並不這樣想。好吧，他也就是維持著自己一貫的走路速度，並不像自己這樣輕易的被天氣所左右。
馬路對面走來了一群高中生，像是剛結束了社團活動，一邊嬉鬧著一邊走在和兩人相反的，應該是屬於少年們歸家的道路上。
赤葦望著那個方向若有所思。孤爪想，自己的戀人似乎本就有些容易多愁善感，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在相同年紀時的事情吧。
在他們的交集只有排球時難以察覺冷靜與決斷力以外的部分，但現在孤爪才明白，原來理性和感性確實能夠如此順理成章的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等著赤葦發表他的想法，怎料過了半晌赤葦只是收回了視線，繼續向著兩人原先的方向前進。
於是孤爪只得主動出擊，「京治剛剛在看什麼？」
「我只是覺得好久沒打球了。」
「那要去打嗎？」
「我們兩個都是舉球的怎麼打？」
「即使不都是舉球的，只有兩個人也不能打。但回家把排球拿到院子傳傳球還是做得到的吧？」
「這麼說也是。」赤葦答道。
即使已經脫離高中時代，距離那個宣稱自己對於排球不喜歡也不討厭的年紀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提到排球還是能夠鮮明的感受到指尖觸碰到球的觸感。
孤爪認為赤葦應該也是一樣。
「那我們趕快回家吧。」
「好。」
在兩人身後，一隻黑色的貓輕巧的越過馬路，跳進人行道旁的草叢之中。
-2022.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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