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U404/ibsm]潮の道
- hsuanmin
- 6 day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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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3認親文
他想,志摩一未身邊總是該要有個伊吹藍的。
◇
從那艘船、從久住的船下來後的細節他記不太清了,回過神來他已經趴伏在不知在哪的岸邊上,渾身濕透地喘著氣,口袋的手機被浸滿水的布料包覆,試了好多次也沒能成功將螢幕點亮,只能再把它塞回去。
濕淋淋的,流淌著的海水沿著水泥地自他身邊向四周擴散,血、還溫熱著的,順著地心引力蔓延過發冷的皮膚,志摩的血,志摩的槍,志摩的手,志摩說的話。志摩一未。
只是一場噩夢吧,他想,在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之後,志摩不可能找過來的。緩過神來,移動到大路邊後,他找了個店家借了電話撥給志摩,沒有人接。
被強壓下的恐慌再次浮上心頭,搭檔的電話絕對會接,他記得志摩是那樣的,志摩沒有接他的電話,志摩在哪裡。呼吸不受控制地變得急促,他深深吐氣,對狐疑的店員露出抱歉的笑,想著要再撥通電話。
四機搜,陣馬哥不在了,小九不在了,志摩不接電話。想要按鍵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後打了另一個辦公室的號碼。
「他沒有去找你嗎?」電話轉到糸卷貴志那, 對方壓低聲音回答。
「志摩怎麼會……」
「他發現竊聽器了,掛掉我電話之後也一直沒回來,人也連絡不上,我……」
「抱歉。」伊吹掛上電話。他想起來了,在見到久住之前志摩曾經打給他,口袋裡那台可能再也打不開的手機裡應該留存著當時的通話紀錄,但是他已經無法查證。志摩說了什麼?自己說了什麼,他感到頭痛欲裂,腦子裡的東西全都糊成一團,沒有辦法思考。
他又再打了一次志摩的電話,這次變成已關機。
在那之後之後他打了無數次那個號碼,新手機的通話紀錄清一色是未被接起的圖示,他不敢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也不敢去想志摩究竟在哪裡。因為無故曠職寫了好幾篇檢討,被小九抓著去給陣馬哥探病的時候他一點也笑不出來,還被病床上的已經恢復大半元氣的陣馬好一頓關心。
沒有人知道久住曾經出現過。
沒有人找到志摩一未。
◇
如果是志摩的話,應該會這樣回答吧。
如果是志摩的話,應該會這樣做吧。
剛開始,他總是會這樣思考,不停地在心裡揣摩著他曾經拒絕聽完的志摩一未的話語,他最後聽見的志摩的聲音,他不該掛掉電話、不,他根本不該接起那通電話,根本不該讓志摩知道自己的所在地。
志摩是怎麼知道的呢?
他或許永遠得不到答案了。
他開始去想志摩是怎麼想的,學著志摩冷靜地辨別眼前的一切,面對衝突安靜隱忍,但他總是學不會志摩的伶牙俐齒,於是遇到挑釁時他只是笑,瞇起眼揚起精心算計過的嘴角,等待討人厭的傢伙們自討沒趣地放棄。
午夜夢迴,他有時候會突然覺得,好像懂了當初志摩聽見別人嚷著搭檔殺手時究竟是什麼心情。
他沒有當刑警的資格,但是除去這個身分之後,他什麼都不是。所以他只能繼續死撐著,渾渾噩噩,假裝自己還有拯救他人的資格,還能在最壞的事情發生之前想辦法阻止。他還有什麼資格呢。
睡不著的時候他想,半夜驚醒看著天花板發楞時也想,他和志摩還是不一樣的。畢竟志摩又沒有真的害死搭檔,也沒真的殺過人——當初志摩遭遇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過於不幸的陰錯陽差。
「伊吹,你還好嗎?」被大卡車撞了卻復原良好,不知為何已經回來上班的陣馬耕平有一回在值勤結束後問他。
伊吹停下正在往置物櫃裡探的手,遲疑了一下才讀懂他的問題,「很好啊。」
「你……」一向直來直往的幹練前輩難得語氣遲疑,謹慎地選擇詞彙,「最近感覺很不像你。如果有什麼煩惱的話,我們……」
「不用了。」他說,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打斷了陣馬的話,「抱歉。」
「沒事,等你哪天有心情了,我們叫上小九,四個人一起、」
「畢竟以前我們四個人一直是很好的夥伴嘛。」看著顯然對自己的失言十分懊惱的陣馬,他牽動嘴角,微笑著睜眼說瞎話。「沒有什麼不能提的,我平常也只是盡量不去想他。」
「伊吹……」
「我先下班啦。」伊吹抓起包甩上肩頭,把自己的名牌移到非番那側,轉向沒有人的方向後再也沒有力氣維持臉上笑容,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
◇
開始飄雨的時候伊吹躺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天空,如墨一般在虛空中暈染開來的濃重的藍,雨絲落在臉上時他閉上雙眼,隨著雨勢越來越大,雨水順著垂在長椅側邊的手臂往下淌,滴落時指尖若有似無的麻癢讓他猛然激靈,像是衣料從指尖掠過,倏忽及逝、想要抓住的瞬間即已經不見蹤跡。
肯定會想要抓住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怎麼可能自己選擇放手。
他從來沒有一刻敢於停止想他,只是、就只是,容許自己把最不堪面對的那段記憶、他的一廂情願,藏進沒有浪的深海之中,隨著志摩一未沉眠在讓他無法輕易找到的地方。
十有八九是出自自己的想像,但是在腦海最深處乘載著志摩整個人的衣料從他指尖被放開的觸感,卻一次又一次、無比清晰地,在他夢中、在清醒時、在半夢半醒之間,從他試圖抓握的掌中鬆脫,明明不可能記得的,如果記得的話、如果在那個瞬間他還有任何能夠運用思想與身體的自由的話,他絕對不可能把志摩放開。
但是事實殘酷地放在眼前,如果沒有放開志摩,那麼志摩現在該要在他身邊的,他甚至連自己究竟是否曾經一度帶走志摩都記不得。
他放開了手,於是他再也無法放手了。
在連自己都無所察覺的情況下,他拼命地想著、拼命地揣摩、拼命懷念,拚盡全力拽住一點志摩一未靈魂的碎片,強硬地將他的影子留在這塵世之間。
也或許他其實是知道的,或許他就是無法不這樣去做,他的直覺就是要他這麼做,而他一向對其從善如流。
「伊吹,現在的判斷都很冷靜呢。」有一次協助西武藏野署的案子,總結會議散場後桔梗對他說,目光從手中的資料移到他臉上,表情帶著探究。
「畢竟也已經是前輩了嘛。」他將手上的板夾抱在胸前,「總不能還一直要人照顧吧。」
「真沒想像過能聽你說出這樣的話。」
「對啊,現在很能理解志摩以前的心情了呢。」
「人家可不像你一樣橫衝直撞的吧,別提有多費心了。」
「人總是會成長的嘛。」伊吹記得自己這樣下了結論,然後便帶著後輩慌忙逃離現場。從他人的角度看應該只會覺得是羞於面對被提起的黑歷史吧,他由衷這麼希望。但事實是他沒辦法忍受,用這樣懷念的語氣談論志摩,他怎麼有資格這麼做呢。
贖罪對於犯錯的人而言是一種解脫,而他甚至沒有夢見志摩一未。
看見久住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在作夢,討人厭的傢伙即使是死了也還要來夢裡糾纏——不該這麼想的,在想法出現的那一刻便遭到自己內心的譴責,無論如何都不該殺人的,曾經認同的話語像迴力鏢一樣擊中他,他無力辯駁。
他開了槍,指尖只是虛搭在板機上,但是子彈逕直就飛了出去。他沒有開槍,視線盡頭久住的身影變成志摩的,血緩緩順著臉頰的弧度淌下,蛛網一般漫過整張臉,定睛一看輪廓內卻是一片虛空,鏡子裡的伊吹藍眼神空洞地回望著他。
他把自己活成了志摩一未的樣子,又在不知不覺間把伊吹藍搞丟了。
感覺自己像是浸泡在海水裡,光從遙遠的地方滲過來,掙扎著想要呼吸,水嗆進了他的氣管,舌尖卻沒有嚐到該有的鹹腥。
他睜開雙眼。
大滴的水珠接觸到眼球令他感到一陣刺痛,瞇起眼時過量的液體順著眼尾滑落,吸飽水的外衣在他坐起身的時候彰顯著存在感,他想要不要脫下來意思意思把它擠乾一些,但最終他只是彎下身子,任憑雨滴擊打背部。
「回家吧。」他自語道。
他發現自己已經想不起來志摩的臉了。
如果是伊吹藍的話,該對此怎麼想?
如果是伊吹藍,會怎麼做?
吹乾頭髮後他把吹風機收進衣櫃抽屜裡,想了想又把手伸進櫃子的最深處,掏出了塵封的手機,翻來覆去地看,老化的塑膠手機殼黏膩的觸感讓他怯於嘗試將它打開——只是藉口,他知道的。
大腦擅自遺忘的事情,肯定是不重要的吧,至少、是對於生存毫無幫助,丟掉也沒有關係的事情。
回想起志摩一未的長相,能夠帶回任何事物嗎?
遲疑了好一會,他死死瞪著什麼都沒有的螢幕,像看著潘朵拉的盒子,猶豫打開之後是否有希望留在裡面,或是只剩下一個空盒,僅僅是底部殘留著罪惡的碎屑。
他深吸一口氣,所有的罪惡早就已經傾巢而出,從他選擇背棄搭檔後就時刻縈繞周身。握著充電線的手有些抖,試了好幾次才成功接上,螢幕閃出了充電中的圖示。終於打開手機後,他幾乎是一秒也無法忍耐地點開圖庫。
首先闖進腦子裡的是幾乎已經遺忘的,還很快樂的那個伊吹藍。還相信著只要和志摩在一起,就能夠拯救很多很多人的伊吹藍,他看見的世界充滿明亮的色彩,圖庫裡充斥著許多沒有意義的照片,一朵形狀奇怪的雲、吃到一半的炒烏龍麵、被扔在副駕駛座的蜜瓜包。
還有志摩,他看著畫面上志摩的側臉,恍若隔世。
偶爾會出現幾張的志摩的照片,看得出來是隨手拍的。畢竟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休息時手機拿在手上只消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便能簡單按下拍攝鍵,喀嚓一聲是讓志摩皺起眉頭的開關,他記起來有一段時間自己蠻熱衷於此,覺得志摩一臉嫌棄地要他刪掉但實際上並沒有多認真執行這點很有趣。
但除此之外,兩人似乎並不是會特意合照的關係。伊吹頹喪地在床墊上坐了下來,再怎麼樣還是該要有的吧,他想,滑動螢幕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人總是這樣,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能夠去想,但在看到一點希望時卻又貪心地想要更多。
最後他終於找到了,似乎是在隊長家吃飯的時候,在一旁看著的麥麥拍下的。他記得後來她拿給他看,說不好意思擅自拍了照片,但你們看起來好開心啊。
是一張當時的伊吹藍肯定會很喜歡的照片,所以讓麥麥傳給他了,現在看也還是很喜歡,只是他自己的笑容太過扎眼,更襯得此刻的內心越發空蕩。志摩站在他左後方,用無奈的表情看著他,嘴角卻是上揚的,伊吹認得這個表情,如果當時回過頭去,肯定會見到他慌忙板起臉,用故作冷漠的語氣問他要幹嘛。
伊吹藍確實應該是這樣的。
伊吹藍的身邊確實是該要有一個志摩一未的。
他看著手機出神,如果在他擁有志摩一未的那一段時間內,他沒有換掉這支手機的話,那現在眼前的這一切本來都該深埋在自己的記憶之中,隨著浸泡海水而消失的手機資料一同埋在他觸碰不到,也根本不會願意去挖掘的所在,被洶湧的海浪拍散,消逝無蹤。
那些被他遺忘的、不願想起的一切,似乎也該就此畫下句點。
他終究無法成為志摩一未,而失去了志摩的他,也已經再也無法變回曾經的伊吹藍。
指尖輕輕撫摸過照片裡的兩個人,他忽然有股衝動,按下刪除按鈕的時候心跳彷彿漏了一拍,確認的視窗浮在螢幕上,他看著變暗的畫面。凝視著志摩困擾的微笑,像是給記憶又添了一層薄霧,但他變得想要去看清在那之後存在著的事物了。
於是最終他取消刪除動作,只是把手機塞回衣櫃裡。闔上抽屜,他想,這隻手機應該永遠不會再被打開了吧。
◇
他曾經見過志摩在案發現場安靜致意的樣子,而這次他還帶了花。伊吹輕輕把花束放下,俯下身,掌心貼上地面,吸收了陽光熱意的木板摸上去有些燙手,他在距離海很近的地方坐下。
日光灑落在海面之上,拴著船隻的浮橋隨著浪來回搖晃,偶爾拍上岸的水花在蔓延開之前就退了回去,只留下一點深色的水痕。
天很藍,晴朗的天空中綴著縷縷白雲,讓他想起剛知道要被調來機搜那陣子,忐忑、卻又滿是期待。想起他坐在停車場的地板上,第一次聽見志摩的名字,地下室的空氣滯澀沉悶,他轉頭看向這個初次見面的人,還渾然未覺他將會在自己往後的人生之中扮演怎麼樣的角色。
他回過頭去,涼風習習,舒適的暖意帶著海的味道盈滿鼻腔。
只是這次,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114.05.31
寫完有跑去複習一下原作,結果我心裡想像伊吹自我譴責想法和志摩最後跟香坂講的話好像,救命。好喜歡「在那個人離開後把自己活成他的樣子」的狀態,幾乎是為了寫這一段而寫的,蠻自我滿足的一篇。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刪掉照片,感覺像是在選RPG 最後結局分支的選項一樣。但我想終究他會覺得對於這一切,可以不去想、不去看,但所有事情都還會留在那裡,就像志摩一樣,即使客觀來講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不是他的錯,但終究還是會一生背負著吧。即使不知道撥動開關後會發生什麼事情,總是在弄清後果前就被迫要做出決定,但是選擇讓鋼珠轉動方向的終究還是自己啊。 (每次把文印出來就突然想講很多廢話XD 也貼上來)
又:場後吃晚餐的時候突然!發現!有個地方寫錯了!就是伊吹去東京灣的時候是志摩打給他的而不是他自己打過去,這邊有修正ㄌ,有收下我認親文的大們抱歉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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