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一未今日似乎心情不佳。
話變得比平時少上許多,雖說本就不是愛與人閒話家常的性子,但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語句變得簡短,時不時還會以手勢示意取代話語指示,像是在盡可能地減少開口與人交流的機會。
若是問了他的搭檔,也只會得到一個抱歉的笑:「對不起喔,是我的錯。」伊吹藍撓撓腦袋,「有什麼問題就先來找我吧!我應該也都可以幫忙。」
再追問下去他就沒再說了,有些困擾地看著他搭檔的後腦勺,後者彷彿能感受到視線一般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伊吹藍揚揚下巴,伊吹就跟著往外走去。
看向時鐘就會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該出門去巡邏的時間了。
◇
「小志摩,還痛嗎?」伊吹藍在副駕上坐好,趁志摩還在繫安全帶時小心翼翼地問。
志摩搖了搖頭。
「騙人。」伊吹癟癟嘴,「昨天有擦藥吧?」
志摩點頭,覺得似乎該回應一下,「有。」
「不用講話沒關係,小志摩隨便表示就好,我可以看得懂!」
志摩揚眉,透過後照鏡瞥了他一眼。
「我當然是說真的!怎麼可以懷疑搭檔。」
「是是是、」理所當然的回覆脫口而出,緊接著志摩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氣。
「就說了不要說話嘛。」
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狹窄空間裡實在是太危險了,雖然說少講點話比較好但根本無法忍住反射性的開口交流。他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開始回想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是如伊吹所言是他的錯呢,又或者自己也有一定程度的過失,說到底要是昨天晚上沒有去吃燒肉就好了,再不然去吃點一人一份的料理也好。
已經想不起來那塊肉的名稱是什麼,是什麼部位呢?他對燒肉沒什麼特別的堅持,多半是眼前放著什麼肉就放上烤網烤,最後全都混在一起,也分不太清到底哪個是哪個。
但是想必伊吹是分得出來的吧,因為當志摩從盤子裡烤好的一堆肉山之中隨便夾了一塊往嘴裡塞的同時,他聽見伊吹驚呼出聲:「啊!最後一塊!我也想吃那個……」
「哼。」志摩從唇角吐出一聲得意的笑,如果伊吹如果早個半秒說出口那他就會讓給他,但是半塊肉都到了嘴裡那萬沒有再吐出來的道理。本來可以一口全塞進嘴裡的動作也放慢了速度,筷子搭在嘴邊半天,慢條斯理地嚼。
他轉過頭衝伊吹挑釁地眨眨眼。搶得到就試試看啊,雖說多少有點這種意思在,但天可憐見,他也就只是這麼一想,甚至連說都沒說出口好嗎。
誰讓你真的過來咬的啊!要也是拿筷子夾吧。
早知道就坐在他對面了,在伊吹直接整個人湊到眼前時,志摩對於還有心思在腦子裡冒出這樣一句評論的自己感到有些無語。
唉……算了,反正都已經交往了,這點親密接觸也……
正當一邊用眼角餘光快速掃過四周確定沒有人正往這頭看,並同時努力這樣說服自己的時候,口腔內側忽地傳來了強烈的痛感,而後是鹽分接觸到傷口時的刺痛。
「咦……?」一時之間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在他還未能理解現況前,只感受到伊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倏地從他身前彈開。
志摩舔了舔被咬到的地方,絲絲鐵鏽味自舌尖散開,「你想吃的應該不是我的肉吧。」
「不是!怎麼可能啊!」
「唉,早知道就算吃到一半也吐出來給你、嘶、痛死了。」志摩無奈地說,內心還有點想笑,「你的牙齒真的很強欸。」
「小志摩還有心情開玩笑……」伊吹倒是完全笑不出來,「血的味道……」
「說什麼血的味道,你是吸血鬼嗎?」
「志摩為什麼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不、該怎麼說呢,因為這整件事都太荒謬了所以反而……唉不跟你說了,果然還是很痛。」
「對不起……」
志摩不再說話,但是甩了他一記眼刀,伊吹讀懂他的意思,這是在說我真的沒有生氣但是你再道歉一次我就揍你。
「好啦好啦。」他只能嘟噥著這樣應道,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又問,「但是志摩真的沒事嗎?」
「你煩死了,趕快把這堆肉吃完,我先去漱個口。」
雖然昨天被強硬的打斷了,後來也一起去藥局買了藥,但果然還是有點擔心。
特別是今天一直看起來很心煩的樣子,嘴裡被咬破任誰都不會覺得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估計志摩也是這樣想的,但是多少還是會受到影響,而且肯定很痛吧。
所以,一點點就好,也想要讓志摩不要那麼難受。
雖然明白只是對接受好意彆扭的反應,但志摩絕對會嫌他煩,所以要做得隱晦些才行。
比方說早上給他泡咖啡時往杯子裡頭插一支吸管,在志摩「你在開玩笑吧?」的眼神中得意洋洋地宣布:「這個可是紙吸管!即使拿來喝熱的也沒有問題!」
再比如執勤時對在前頭狂奔的傢伙大喊站住,然後在志摩把人壓制住的同時負責在旁邊宣讀逮捕時間與罪狀,在嫌疑人和志摩一同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理直氣壯地看回去。
好像在做雙人羽織一樣,有機會也想真的和志摩玩玩看。在完成移交後,伊吹一邊與轄區刑警對話一邊突然想到這個點子。感覺志摩會毫不留情地拿湯匙戳他,但是如果是自己在後面的話……應該也很有趣,可不可以在前面架一臺攝影機啊,想看小志摩的表情,一定很水潤。
走回巡邏車的路上,他感受到志摩詢問的視線,嘴比腦子快地把心裡想的事情講了出來,「沒有什麼啦,在想要買蛋糕還是布丁比較好,肯定不能買烏冬吧燙的東西太危險了。」
從剛才就見伊吹一副努力思考著的樣子,雖然是得到解釋了還是聽不懂,好歹把前因後果說出來吧。志摩心想,是肚子餓了嗎?這是需要這麼認真思考的事情嗎?
「都買啊。」他建議。
「我不是餓了啦。」伊吹說,「晚餐吃什麼好?」
晚餐吃什麼,人生三大難題之一,一般因為不想要總是思考這個問題所以經常性選擇回分駐所吃烏冬,但是剛才聽伊吹說的似乎今天不是那個心情。
「小志摩很煩惱嗎?那吃烏冬不就好了。」伊吹歡快地下了結論。
所以說為什麼啊?
「啊、志摩是在說剛剛那個?那個不是在說晚餐……你說那是在說什麼?欸、該怎麼說……總之先保密?」
「……」
「不是什麼奇怪的話題啦。不要用懷疑的表情看我嘛,啊、那邊是之前說新開的拉麵,我們明天下班去吃好不好?」
「好。」
◇
「老闆!我要醬油的,然後……」伊吹看了正在端詳菜單的志摩一眼,在他欲開口時先一步說道,「再要一碗味噌的吧!」
「咦?」
「我怎麼知道的?嗯……?就是有那個感覺啊,看起來像是味噌拉麵的心情。但是,雖然現在才提,但吃有湯的沒問題嗎?」
「只是一個地方破掉而已。」志摩說,「這兩天都太麻煩你了,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也不是什麼小事啊,志摩總是不把自己的感受當一回事。」伊吹拉開椅子,推著他到那個位置坐下,「要我說,替志摩開口講話這種小事才是,做多久都沒問題!」
「還是讓我自己講吧……」
「但是還是希望志摩可以趕快好起來,絕對不是覺得麻煩哦?只要志摩一直好好的,不管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志摩偏過頭看向正往麵碗裡舀高湯的老闆,嚥下就要冒到嘴邊的一句話。
「我知道的喔,志摩想說你才不是值得我這樣想的人吧,但是對我來說志摩就是有這麼重要,不用馬上接受也沒有關係,但是我希望至少志摩要知道這件事。」
伊吹摘下墨鏡放在桌上,直盯著被老闆端上桌的拉麵,而後抬起頭來對著志摩笑,「看起來好好吃!」
「對啊。」志摩答,抿了抿唇,又用力地眨眨眼忍下眼眶裡若有似無的濕意,「但是我想問一件事,你難不成是有讀心術嗎?」
「應該只是因為我一直很認真看著志摩吧。」伊吹說,然後縮了縮脖子,「講這種話好肉麻,好像在自誇一樣。但總之就是,直覺、直覺吧!」
即使就這樣順口將之稱為直覺,但我是知道的。志摩心想,一直都知道的。
無論是有一個人將自己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頭上、或是有一個人總是用熱切而直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這件事。
他深刻地感受到,有能夠不用透過任何話語的交流,就能清楚明白自己所思所想,甚至輕易地化解掉自己內心糾結的人存在,是一件多麼令人心安的事。
有時候覺得將自己的感受毫無保留的傳達出去讓人恐懼,甚或在某些時刻連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但如果對象是伊吹藍,似乎這些擔憂都是杞人憂天。
「小志摩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想接吻嗎?」
志摩搖頭,又想開口否認,牽動到傷口刺激唾液分泌,有點煩人,但是過了兩天總覺得已經漸漸習慣了。
「嗯?可是明明看起來、就是那種表情?」
看來讀心術也是有失靈的時候。
「不是喔……那還是,志摩莫非、會願意陪我玩雙人羽織?」
蛤?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著伊吹藍。
「真的假的?真的可以嗎?那小志摩覺得布丁和蛋糕哪個好?還是要買冰淇淋?要什麼口味!」
「我沒有要玩!」他終於忍不住,在伊吹期待的目光中喊了出來。
2025.01.31
感情用事時直覺會失準
個人內心慾望強烈的時候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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